我們這一代嬰兒潮女子從小就被教育成為照顧者。
小小年紀就在家中幫着媽媽做家務,照顧家中年幼的弟妹。有些把兒子們慣得只懂「飯來張口,茶來伸手」的家庭,身為女兒的,有時連牛高馬大的兄長也是她們需要照護的對象。
我們長大,搬離了父母的家,算是第一次獨立,但仍然做着同樣的事:
結婚生子有自己的家,那我們要照顧自己的孩子,要照顧身邊伴,有時還得分身照顧開始老去的雙親。
我們漸漸老了,還是依然故我,心甘情願的照顧孩子的孩子,照顧老伴,照顧老得不能自理的雙親。。。
嬰兒潮女子的日子,過得又單調又疲倦,但却忙得沒時間東想西想。我們的時間不必打發,它自有翅膀,一下子便飛得無影無踪了。那時我們多想有屬於自己的時間啊!
流年似水。。。
忽然有一天,長大的子女遠走高飛了,不知什麼原因,老伴不再伴在身邊了,年老的雙親活夠了,丢下我們,駕鶴仙遊。忙碌了一生的女子,終於閒下來了,這才發覺,原來自己一生都在為人辛苦為人忙,早忘了自己的需要!
需要照顧的人各自飛了,女子平日用來照顧別人的時間,忽然空了出來,竟不知該如何打發。那種惶惶然,真像李清照寫的那樣:「尋尋覓覓,冷冷清清,悽悽慘慘戚戚。。。」最要命的是,時間過得那麼慢,「守著窗兒,獨自怎生得黑?」。
這「獨自怎生得黒?」的問題,只有女子自己才能解答,別人如何有意,也幫不上忙。因為時間是你的,生命是你的,如何獨處,如何安排自己生活,都必須自己決定。
幸而,生活的選擇何其多:
朋友中,有人仍然相信人生是「非以役人,乃役於人」的。放下家中照顧之責後,仍然忙於到處做義工,終日「扶老護幼」的,真的做到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幼吾幼以及人之幼」。這真使人敬佩。
有些則即時抓緊時機,享受難得的自由。幾十年來長駐家中,終於可以獨自或結伴到處旅遊了。我好幾次有事聯絡她們,都聽見她們興奮的語調:「我人在天涯,不便詳談,回來再說。」可一回來,又在計劃更長程更剌激的旅程了。
有人學烹飪,學煮一人素食,家中人口少,可不是「求其」的藉口。人口少,生活更該精緻,獨處,更不應虧待自己。
有人學跳舞學樂噐。有人忙於運動,還抱着水泡像孩子一樣從頭學泳。
學着獨立,神釆風揚地為自己而活,時間會慢慢教懂我們,怎樣的生活最適合我們。
此之謂第二次獨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