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12月29日 星期一

反思空巢


記得以前想起那句每逢佳節倍思親」的詩句時,腦海中想到的是家中的父母兄弟。但現在每逢佳節,腦海中浮現的,卻總是自己已長大離巢的兒女,這大概是不同人生階段的不同思緒吧。

我的朋輩,那些已婚,育有兒女的嬰兒潮世代,正紛紛進入空巢期」,見面傾談,不免憶苦思甜。大家竟都不約而同,懷念昔日掙扎於事業與家庭間的忙亂,覺得那時的生活熱氣騰騰,生機勃勃,那時的勞苦,今日回想,竟原來是人生最豐盛的日子。比對如今的清靜空寂,不免惆帳。

但進一步回想,當我們覺得日子過得豐盛的人生階段,我們年幼的子女,却在面對空巢。他們的父母,把時間賣給所謂的事業,喊着搵食大過天」的口號,堂而皇之的把照顧孩子的責任,外判了給外傭。孩子當時所處的,正是一個日間缺乏父母的空巢,晚上入睡前,父母往往還未歸家。小小的孩子,面對語言文化、膚色、飲食習慣不同的工人姐姐,那忐忑不安的情緒,父母不知道有否想過。

當年,年輕的父母只想解決照顧孩子的問題,也許從來沒從孩子的角度,想過孩子的感受,更不會想像孩子面對四壁和一個陌生人的惶恐和孤單。但年月會過去,孩子飛快長大。對鎮日忙碌的父母和空洞的家,不見得會特別眷戀。就算眷戀,也得獨立,為了建立自己的新巢和擁有自己的一片天,輪到他們為工作拚搏,為事業賣命。堅强的雙翼,鐵一般的意志,使成人子女越飛越遠,越飛越高。

冬日和陰雨的日子,老巢好像特別清冷,使人特別愛思前想後。經濟情況過得去的,也許還有一兩名外傭在身邊轉來轉去,算是有點人氣。但外傭到底不是兒女,任怎樣細心,都不能取代兒女的温言愛語。只是,忙得團團轉的兒女,雖然無奈,但為了工作,也只得把父母或自己的孩子,外判給外傭或有關機構照顧了。

生命循環,永不止息。新巢舊巢,原來最後都難免空巢!

2014年12月18日 星期四

只要有夢


幾個月前,熱心的莊主在WhatsApp開立了我屆校友群組,以便大家聯絡。

前兩天,舊同學阿萌由法國回港探親,我們在香港的同窗,在尖沙咀設午宴與她敘舊。老友聚頭,指定動作自是拍集體照留念。

當集體照拍好,便在WhatsApp群組內按制傳送,一張張的照片和文字訊息,便即時送到群组成員的手機內。

我們當年的同班同學,不少移民外國,足跡遍及美、加、澳、紐。我們吃午餐的時間,正是美國西岸晚上八九點,多倫多正值午夜,澳洲柏斯與香港同時,雪梨大概是下午茶時間。居住在那些時區的同學都即時看到了照片,知道阿萌回來了,知道我們正在聚餐,於是紛紛在Whatsapp留言。每當鈴聲一響,在香港共餐的我們,便知道有新訊息了。鈴聲此起彼落,像是一堆老朋友七咀八舌,互相寒喧。天涯海角的朋友一下子都好像同步參加了在香港的聚會,而飯桌上的朋友,都忙過不了,一張咀除了吃點心之外,要忙於與同桌同窗交談,那邊厢,手機又傳來海外同學的留言,要即時回應。。。

六、七十年代求學時,我們還在寫信、寫郵簡、用長途電話打給遠方的親友。打一次長途電話,可是大事一宗,因為收費很高呢。用了電腦後,對電郵和Skype通訊,已經覺得是通訊大躍進,誰想到今時今日,竟還進展到這麼簡便、隨身、即時、聲、畫、文字俱可收發,而且(暫時) 不收費的通訊方法!這對身為戰後嬰兒潮世代來說,自是覺得驚喜連連。是以老同學們都無力抗拒,紛紛成為WhatsApp的囚徒,從此再離不開智能手機矣。

記得還在寫信的年代,與親友通信,想起彼此關山遠隔,便互相安慰,說什麼海內存知己,天涯若比鄰。到有長途電話時,便已覺得親友們雖各處天涯海角,總算能通過電話線路,共享天涯共此時」。怎會想到,科技不斷進步,軟件不斷更新,如今,分散各地的老友們,藉着這些社交軟件,可以亳無阻隔地,同步分享及見証大家在此時此刻正在進行的各種大事小事

若還有更進一步的要求,那便是希望有那麼一天,在思念親友時,科技可以把他們的真身即時活生生的傳送到眼前身邊。

不要笑我痴人說夢話,不是說,只要有夢,便能成真嗎?

2014年12月16日 星期二

開花不結果的洋紫荆――寫於「佔鐘」清場後


一夜冬風,地上舖滿了洋紫荆的花瓣,有些,更是一整朵的由枝頭墜落,帶着花萼、花瓣和花蕊,與其他敗葉殘花混在一起。一整朵的落花,花顏雖依然鮮麗,但花的生命已然委頓。看着一地的紫色,使人脚步遲疑,不捨得在這些落花上面,再加蹂躪。

記得十月初,洋紫荆露出那麼一丁點像舌尖一樣嬌小的花蕾,那種明艷的紫紅,在绿色的心形葉叢中,硬是引人注目。花朵由含苞到半開,只不過三數日,枝頭便忽然開滿了艷麗的洋紫荆,怪不得台灣人稱洋紫荆為艷紫荆。

深秋初冬的香港,這紫色的花,儼而成為點亮心情的唯一之選。

洋紫荆心形的綠葉,是我們小時候爭相拾取的葉子,只因為不知誰給它取名聰明葉」,天真的小學生,為了獲得聰明,紛紛把葉子像寶貝似的夾在書頁間,除了好朋友外,輕易不送人的。

洋紫荊葉形長得浪漫,花朵艷麗,又於香港首次發現,成為香港的市花,理所當然。由是,它的花顏便鑄在我們的錢幣上,又高踞在特區警察的帽子上,更在特區區旗上天天迎風招展。誰會想到它竟是開花不結果的植物。原來洋紫荊花,是紅花羊蹄甲和宮粉洋蹄甲花的混種,据說無法自行繁殖,只能靠插枝壓條繁衍。。。

這像不像我們的雨傘運動」,雖然遍地開了花:佔鐘、佔銅、佔旺。但最終這一場運動,像風雨後的洋紫荆一樣,開花不結果,倒落得「零落成泥碾作塵」。。。想想不免唏噓。

但尋思再三,卻發覺,在眾聲喧譁中,這一場歷時79天的運動,使每一個香港人認識了更多政治和法治,豐富了香港的身世,多了許多可傳說的故事。有人流淚流血,有人在佔領地結識了生死之交,有人却unfriend了多年老友。社會因此撕裂,也因此而團結。每一個人都更認識政府,認識我們的年輕人,更了解我們身邊的朋友,最重要的是這運動迫着我們反省。。。

我深信待一切沉澱,人心清明後,香港將重新彈起,再次精彩地述說自己的傳奇。至於運動結不結果,或是最後會結出怎樣的果,將由我們每一個香港人作見証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