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午後,氣温34度攝氏,我撑着陽傘,頂着樹蔭,走在檳城典雅優美的老建築旁,白花花的陽光照得人睜不開眼。忽然,地上一粒紅得像寶石般鮮潤的荳子映入眼簾,我一呆,迅速抬頭向上掃視那高大的喬木,一列熟悉的樹木正俯視着我。呀!沒錯,地上的這一粒紅荳子,是我的老相識,那久違了四十多年的相思荳。怎一個緣份,我們又碰上了!
第一次見識這聞名已久的紅荳子,已經是四十二年前的事了!
1971年,我們五個女同學代表大學赴新加坡,出戰由星洲日報及當地電視台合辦的新嘉坡、馬來西亞和香港三地大專華語辯論賽。
到埗後,住在新嘉坡南洋大學*的賓館。記得次日清晨,陽光滿眼。早餐後,到賓館外的草坪散步,忽見草地上閃動着一顆顆心型的、油潤鮮艷的紅荳子。我們一群女孩子一看見便喜歡上了,都蹲着拾了一些。當年讀詩,當然唸過「紅荳生南國,春來發幾枝,願君多採擷,此物最相思」。年輕的我們,當時正對愛情充滿憧憬,這意外之喜,自是難忘。事後,我緩緩的繞着出產這紅荳子的樹端詳了好久,默記它的葉子和夾果模樣。想着在香港某個角落,或許也有這種相思子,在樹下撒滿一地。
回港後,我們中有人把相思荳珍而重之的鑲成戒子,戴在手上,那當兒,覺得那紅荳戒子,大概比紅寶石還要珍貴。我們那次比賽僥倖得了個冠軍,至於其他有關比賽的事,我都拋到九雲霄外,連辯論題目都忘記得一乾二淨,但却偏偏忘不了那紅艷艷的相思荳,和當日乍見紅荳子時的驚喜。那以後,偶然在港見到相似的樹,我都不忘用目光搜尋那紅艷艷的小荳子,但總是失望的居多。只有一次,在灣仔活道,我發現過一兩棵幼幼的相思樹,結着小小的紅荳子,我也曾經為此喜歡過。事隔多年,不知那瘦弱的相思樹仍然安好否?
大學畢業後,忙於應付生活,以及應對生命階段的改變,什麽紅荳相思,早已磨成生活的柴米油鹽了。
正以為回憶與想像都早已失去。却原來,在南國馬來西亞,這毫無防備的道旁巧相逢,方才發覺,油潤光亮的小小紅荳子,依然使我歡喜。美好的回憶,原來一直在心底!
回港上網搜尋了一下,才知道這紅荳子又叫孔雀荳、海紅荳。又得知殷紅的表皮下,含有毒素,不宜做成飾物佩戴。雖說這發現大煞風景,但深究下來,却反覺有所得:人生功課,不正是學習天地生命的實相嗎?
原來那相思紅,是實相,也是幻影呀。
*網上資料,南洋大學已於1980年與新嘉坡大學(馬來亞大學石叻分校)合併,成為國立新嘉坡大學。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