照片。故事 (二)

對於私人照片的處理，我有三個小故事：

·        有那麼一次，因工作關係，去拍攝位於大埔的一條荒村。

一條本來人丁興旺的村落，突然變成荒村，總有種種原因，或因年輕的都往外跑，在外地開枝散葉，留下來的老年人辭世後，便只遺下昔日的蔽身之地。有時又可能因一場瘟疫，村民都跑光了。

我拍攝的那條荒村，村屋大部份都塌了頂，門窗不全，雜草蔓生，除野狗外，幾乎沒有人跡。踏着及膝的野草，在野狗的吠聲中，我站在只剩門框的村屋門外向內張望，看見好幾間人去樓空的屋內，牆上却仍然東歪西倒的掛着貼滿照片的相架，那些照片經日晒雨淋，都已污跡斑斑，難辨相中人面目。

有些屋內，則尚有殘存的傢俬，廢村其中一間屋內，那本來是客廳的地方，有一張歪斜的飯桌，桌上赫然立着殯儀用的一張男人的黑白車頭照，照片前尚有銹蝕了的香蠋爐。那景像和氣氛，說有多詭異就有多詭異。。。。

·        最近聽朋友說，她正在清理自己的照片。事由她某天經過垃圾收集站，在一大包打開了的垃圾袋內，看見了大批某知名人士的照片。那些照片胡亂的與廚餘及其他垃圾混在一起。她想到如果將來她的照片，也被這樣像垃圾一樣處理的話，她會受不了，於是基於「自己的事自己做」原則，她開始逐漸銷毁自己的照片。

·        有一位長居海外的朋友，由於事忙，無暇回港，托我全權處理她逝世雙親遺下的東西。眾多雜物中，我特別留起了她們的家庭照和私人信件，想郵寄給她時，她的指示是：「不要了，丟了吧」！

印在紙上的照片，若能有人好好珍藏，可以一代一代的傳下去，那印記，便是家族的歷史了。若有一天，基於某些原因，那些照片為博物館所收藏，像我剛参觀過的「一人像。一故事」，那有機會展出的照片，便是見証時代的文獻了。但我猜想，垃圾堆填區內大概也不乏曾經讓人珍藏過的照片！

我珍惜舊情、舊人、舊物，所以珍惜記錄這一切的照片，但並不敢存想將來這些照片的處境。因為照片大概也有幸與不幸，其最終命運，有時不由人控制。

人生尚且「如夢幻泡影，如露亦如電」，那麽，由光影構成，印在相紙上的照片，是否就更不值一哂了？！